抖音小說 林蘇荷王國光 作品

第971章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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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

很像她

崔枕安垂眼瞧看了他所指方向,心口一側是一處刀傷,因為年久已經顯得顏色黯然,依疤痕位置所在之處瞧看,當初傷在此地也著實凶險。

“是刀傷,有年頭了。”他淡然將衣帶重新繫好。

“怎麼傷在這裡,是在京城傷的?是何人所為?”路行舟行上前去,伸手扒開崔枕安衣帶一角,細細瞧看。

崔枕安將他的手打掉,“是在幾年前的一次宮宴上,我酒飲的有點多,本想著去湖心亭散酒氣,誰知有人趁著月色昏暗以刀相持將我刺傷,好在我反擊及時,將刺客打退。”

此事講的雲淡風輕,實則當年的事遠比他所敘還要驚險,那夜他醉意朦朧,突從身後竄出一名男子,持刀直取要害,若非他身上有些功底,躲閃及時,那柄短刀定然直插心臟。最後雖紮偏了,他又奪過短刀傷了那刺客,可他畢竟身負重傷,這纔沒來得及抓住那刺客。

“他們也太過大膽了些,敢明晃晃在宮宴之上動手?”路行舟口口的他們,特指朝廷那一群人。

此事過後崔枕安未聲張,隻默而不問,與路行舟的猜測不同,崔枕安反而認為那個刺客並非是朝廷派來。

他雖下死手卻無招術,朝廷哪裡會派那樣的人來。

不想在此事上多費唇舌,崔枕安將衣衫攏好又抬眼問:“這麼熱的天你不在自己府中待著,又跑過來做甚?”

“晚上王府不是有宴請,我提前來,與你同行。”

顯然路行舟冇有同他說實話,崔枕安眼珠子一轉,想起他進門時講的那句話,笑起道:“我看不像,你倒不是喜參宴之人,可是家中的幾位侍妾又惹你心煩了?”

“彆提了,”說到這些人,路行舟一個頭兩個大,“這個缺支珠花,那個少塊衣料都能吵嚷起來,整日在我麵前明爭暗鬥,一個個講話夾槍帶棒,都快被她們鬨死了!”

路行舟與崔枕安僅差一歲,可路行舟的父親急著讓他給路家傳宗接代,他卻偏偏不急著成親,路大人無法,隻能逼著他先納了三房妾室。

見他提及此事便一臉的愁悶相,崔枕安忍不住笑出聲來,“那你更應該娶位正妻來管束家事,總這麼躲躲藏藏也不是法子。”

“我倒是也想娶位正妻,可這北境女子大多不隨我心,這麼多年以來,我爹給我物色的幾門親事,雖大家閨秀不少,可她們除了端莊之外,再無旁的,”路行舟搖頭歎道,“我倒是覺著,娶妻該兩情相悅,你是知道的,我喜歡那種溫柔良善,心思單純一些的女子。”

提到溫柔良善心思單純,立即有一道輪廓映在崔枕安的腦海之中。

可這念意很快被他打散。

他腦子裡想到的那個人,怎麼可能是心思單純之人呢?

這突如其來的心緒惹得崔枕安無端煩躁,他拂袖站起身,拍了路行舟的肩膀道:“這世上哪有那種女子。”

談笑間時日過的倒快,兩個人於正殿納了半日涼,終到了晚上王府宴請之時。

今日倒也非什麼特彆的日子,隻是北境王隨意尋了個由頭擺席,名為宴請,實為將北境有頭有臉的門戶人家的適齡女子皆帶來一同相看。

他想著,北境美人眾多,總有一兩個能入得了崔枕安的眼。

席間杯觥交錯,更唱迭和,眾家貴女一一現身,可崔枕安知曉北境王的意圖,卻也不曾將那些人多看上一眼。

這手段路行舟倒是熟,曾經他爹就曾用在他身上過,他一邊喝著酒一邊四下瞧看眾家貴女,倒真有一個身影入了他的眼。

路行舟湊到崔枕安身旁,低低同他講道:“你看坐於殿中西北處的那個女子,是左司史季仁之家的長女季玉禾,聽說王爺對她頗為看重,有意指她為你正妻。”

“憑她是誰。”崔枕安目不斜視,隻盯著手中的杯盞,語氣不屑,“我心思現在不在娶妻上。”

隨之又是一盞酒下肚。

今日許是喝的有些多且急,加之殿內悶熱,愈發覺著心情不大爽貼,崔枕安自席間站起,朝殿外走去。

殿外連風都是熱的,吹在臉上亦不能消汗,方柳見他孤身出來,忙跟隨其後,崔枕安聽到腳步聲側頭望去,隻朝他擺擺手:“不必跟來。”

王府是自己地盤,不比京城宮中,處處危機四伏。

府內隨時有侍衛巡邏,燈火明堂,倒也安全,可方柳仍是放心不下,不再近身,隻遠遠跟著。

闊步慢踱,不知不覺來到了湖邊,北地不似京城,夏日短且晚,水中浮藻一應也長得慢些。

連那荷葉也才自湖心長出,尚未蔓及至岸邊,夜色中的碧葉顏色並不稀罕,可崔枕安仍是在岸邊停下步子。

他想,這時節京城的荷花葉應是已經布了滿湖,荷花也要多些。

仍記得某人曾與他說好待他身子一好便去泛舟遊湖。

隻是這件事應是再無機會應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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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,自打歸來,隻要稍一閒時便總會想起薑芙,想到她昔日的一言一行,想到她的一顰一笑。

入神太久,以至於未留意到有兩個人影緩緩從宴殿方向過來。

行至近前,才聽人言:“臣女玉禾見過世子。”

崔枕安的思緒被打散,他自湖心碧葉之上攏回神思,目光微側,隻見燈影之下一道倩影正立於前,容顏看不大清,身形纖細,似曾相識。

瞧見此人第一眼,崔枕安眼皮微撐,頭麵稍轉,再細細看去,方知不是他方纔心中所想的那個人。

打眼一瞬,此人身形體態倒與薑芙有幾分相似,再瞧麵容眉眼之間神彩流轉倒與薑芙也形似七分,隻是骨相棱角較鈍,相較薑芙皮肉包骨的流暢之感遜色許多。

雖不識此人,但聽她自報家門,隱隱記得路行舟方纔同他說過,那左司史家的長女便喚作玉禾。

不過她是何人,對崔枕安來講意義不大,他冇心思同她搭腔,也隻是略一點頭,隨而又將麵目轉回湖心之中。

見此季玉禾略覺尷尬,被人晾在這裡倒是無趣,她稍抬眼皮瞧看崔枕安的側顏,接著又道:“方纔多飲了幾杯,覺著頭有些沉,便攜婢女來此散酒,倒冇想在此遇見世子。方纔席間見世子酒量不差,臣女拜服。”

平日裡崔枕安最厭旁人同他冇話找話,此刻猶甚,可他知左長史是他父王十分倚重之人,且他初歸北境亦是用人之際,雖不喜亦不願表現的太明顯,說道:“我也是出來散酒的,到此覺著風景不錯。”

見他開腔,方纔季玉禾那顆忐忑的心倒放下不少,順著他的目光望去,又道:“再過不久湖中荷葉一滿,荷花出水,濯清漣而不妖,加之碧葉連天的景緻,最是喜人。”

崔枕安瞳珠微動,隱隱記得薑芙似也同他說過類似的話。

再一想到薑芙,他便覺有些煩躁,最近也不知怎麼,旁人似無論提到什麼,他總能馬上聯想到那人身上,這幾日較之前越發頻繁。

為了不去想她,崔枕安竟也與季玉禾攀談起來,“怎麼,你也喜歡荷花。”

“自小最為鐘愛,它是花中君子,臣女喜歡它的雅潔”

季玉禾看起來很是健談,可說的每一個字都未讓崔枕安入心,他僅是藉著她的聲音,以作乾擾,剋製自己不去想那個京城的細作而已。

可人是喜歡同自己較勁的東西,他越是想將薑芙的影子打的七零八落,她的五官眉眼便越發真切。

還有彼時同處一榻,她周身軟綿緊緊環抱自己胳膊睡覺的樣子真是討厭透了

雖薑芙與崔枕安現下已經遠隔千裡,彼此默認此生再不會相見,但卻有一點通統一致,那便是皆儘最大的努力把對方從自己腦子裡挖掉。

崔枕安如此,薑芙更是如此。

一到下值,鐘元借了出外采買的便利歸了家中,近日雨季稍緩,雖雨水仍然豐沛,卻也有幾日能得見陽光。

這日他自外歸來便是豔陽高照。

一入後院,繞過門後的照壁,一眼便見著薑芙坐在門前階上陰涼處望天,聽到來人動靜,薑芙朝前看去,正好與鐘元的視線對上,二人默契一笑,鐘元的肩膀明顯鬆懈下來,這幾日他歸不得家,在宮裡提心吊膽,生怕薑芙的身子再出差池。眼下一見,薑芙身子雖看起來仍舊一碰就散,可精神照比他離開那日好太多。

“你回來了。”薑芙自階上站起,來時身無長物僅著一身囚衣,眼下隻能穿啞婆婆的衣裳,上身略短又老氣。

“這幾日感覺如何?身上可還難受?”鐘元離得近了些,上下打量她一遍。

為了使他放心,薑芙展臂揮動了兩下,“我這不是好好的嗎。”

她的笑容似看起來與從前無異,可鐘元始終忘不了那個雨夜他在窗外聽到的抽泣。

曆經這般,她如何能不在意。

正因他知道薑芙現在最在意誰,所以他閉口不提,隻將背後包袱解下來塞到薑芙手上,“這些你拿去,看看喜不喜歡。”

“這是什麼?”藍布的包袱鼓鼓囊囊,拿在手裡倒是不算重。

“你也不能總穿啞婆婆的衣衫,我今日去成衣鋪子給你買了幾身,又添了些胭脂水粉,你看看喜不喜歡。”

這些倒真讓薑芙冇想到,她如今身無長物,更不好意思同旁人開口,竟不知鐘元這般細心,連枝葉末節都替她想到了。

“怎麼會不喜歡呢,都這個時候了,你還這麼待我”心頭酸楚湧起,薑芙眼眶微熱,倒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。同他提謝字總覺著太過俗氣,竟讓她啞然。

殊不知,鐘元也最討厭聽她說謝,忙打斷她的話道:“你不要同我說謝,你我之間永遠用不到那個字。”

“快去把衣服換上,應該合身。”他忙推了薑芙進屋,生怕遲一些,她的淚珠子便掉落下來。-